——引自丁嘉耕《书法断想》
(接连载之一)他在当水兵的日子里,每当出海巡航归来,舰艇停泊在岸边。烈日当头,大伙儿进舱午休,他便悄悄地来到甲板上,顶着五六十度的火烤一般的高温,挥汗如雨地苦练书法。太阳烤焦了他的皮肤,洗澡时脱了一层皮,战士们戏称“蝉脱壳”;台风袭来的日子,官兵们就上岛住进坑道里,没有阳光的空间是孤寂难熬的。一盏马灯下,丁嘉耕挥毫泼墨的情景为大家描绘出异彩纷呈的世界,唐诗宋词汉赋,伟人名句辞章,犹如一阵阵清风饱含着丝丝墨香,吹拂、浸润着官兵们的心扉。
丁嘉耕并非出身书香门第,他至今仍珍藏且使用着一件“宝物”——端砚。那是他入伍时母亲送给儿子的礼物。母亲在镇上开个裁缝店,给人做一条裤子只收两毛钱,而母亲为儿子买下这方砚台竟花了660元钱,那是要做三千多条裤子才换来的钱啊!得知儿子要去当兵的那些日子,母亲没日没夜地揽活做衣服,每天睡不到两小时,手和脚都冻肿了……
登车启程那天,母亲一大早从镇上赶到新兵出发地,将一个包了又包、裹了又裹的东西送给儿子说:“嘉耕,快拿上,妈知道你用得着。”
在丁嘉耕的记忆里一直珍藏着母亲那含辛茹苦的背影和那双期待的眼神:“母亲积劳成疾,75岁得了不治之症,在她老人家弥留之际,她紧紧抓住儿子的手,摇了摇,一直没有松开……”丁嘉耕入伍三十余载,调动十多次,每次搬家,他什么都可以丢弃,唯独母亲给他的这方砚台一直陪伴他走南闯北,成了“护身之宝”。离开大陈岛时,风大浪高,丁嘉耕生怕丢了这方砚,把它紧紧地揣在怀里。几十年来他不知换了多少砚,母亲这方砚始终放在他的眼前,看到砚,就仿佛看到母亲,这是母亲的心,母亲的魂啊!
丁嘉耕在东海前哨干了13年,从一名普通战士成长为舰艇指导员和师级机关的专职新闻干事,后调到镇江船艇学院当秘书,作为墨坛上的年轻耕者,活跃于江浙锦绣之地和充满朝气的行伍之间。江南灵秀山水的陶冶,吴越人文乡风的濡染,军旅生涯的历练,名家大师的度化,使他卓然而立,冠以“江南才俊”之誉。故此被书坛泰斗沙孟海接纳为入门弟子,便是令人倍感欣慰的事了。
1989年,时任总后勤部政委刘安元中将来船艇学院视察,第一次见到丁嘉耕的书法作品和眼前这位英气勃勃的小伙子时,便被深深吸引,情难自抑,一聊几个小时毫无倦意,深夜濡墨挥毫,欣然写下“军中有沃土,男儿可成才”的题词鼓励丁嘉耕。不久,刘安元亲自点将,调丁嘉耕做自己的专职秘书。
一个从偏远的海岛走出来的基层军官,选调到北京人才济济的军委总部机关给大区正职首长当秘书,这样的几率有多少,无人考究得清。但机遇总是垂青于“有准备”的人。他有点诚惶诚恐。不是不能胜任,而是对于人们都一样平等的时间该如何把握,成为他领命抉择的问题。
时间是最好的裁判。时间证明一切。丁嘉耕对时间的运用安排并没有新招,他信奉的就是人们常说的那句话:“八小时内拼命干,八小时外作奉献。”上班时间,他一门心思处理公务,决不去想练书法的事,做到“眼勤、手勤、腿勤”,首长交办的事马上落实,决不拖延,白天没有处理完的工作,晚上必须继续干,熬通宵是常有的事。同事们说他是“工作狂”,他说自己年轻,正是多干些事的时候。讲究效率,是衡量机关工作的一把尺子。偷懒、耍滑、推诿、扯皮是时间的杀手,是做人做事之大忌!
鲁迅先生说,时间是海绵里的水,你只要挤总是有的。节假日和业余时间对忙于公务的丁嘉耕来说,就愈加显得弥足珍贵了。他那间不足10平方米的书房,成了他临帖习书、挥洒天地的舞台,春夏秋冬,寒来暑往,多少个不眠之夜,被他视为上苍的恩赐,万般珍惜!墨海泛舟,笔走龙蛇,一个追寻大境界大天地的行者,如痴如醉地跋涉于历史和现实的山川!正如他在自己的一首诗中写道:
砚海荡墨魂,
纵横见精神。
笔动通梵语,
毫落扫心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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