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章:木野狐
你的棋,太差了!
这句话,从赵小佳学棋到现在,有哪个人怎么露骨地最着她说过?而且还是一个跟她同期,年龄比她还要小6岁的人口中说出来。赵小佳第一反映就是站了起来,指着余小桥把那句话在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可是棋盘上的棋局是最好的证明,就算不服气,她也没有实力说出口。
赵小佳的学棋环境可以用‘温室’两个字来概括了,从小到现在,她的一路走来的路上,被鲜花和掌声点缀得漂漂亮亮——从小到大的奖杯可以装满一个柜子。即使成为棋手,那个‘黑色杀手’的称号也丝毫动摇不了她的骄傲。太多的成功和过少的失败便有了她好胜的个性,被打得如此的体无完肤,使赵小佳有了裸站在北冰洋极地中的错觉。
没有实力就没有放狠话的权利,对方只有10岁,大家可以理解成‘童言无忌’,但就是因为‘童言’才更让赵小佳难受,因为余小桥说的,都是事实。
并没有多少人去责怪余小桥,也许余小桥不知道,自己是孤儿的身份,还有如此的好处。
“你的话,我现在接着了,等你输给我的时候,我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一拍桌子,一甩门,赵小佳嘴唇发抖地喊出一句话,消失在余小桥面前。
余小桥很奇怪,为什么同样一句话,自己体会到了,会感到庆幸和高兴,但说出来给赵小佳听,她却一脸的愤怒和委屈?
也许余小桥不知道,20岁以前就是该好好享受‘骄傲’的一段时光啊!20岁以后,大家都变得成熟起来;20岁以后,当大家值得骄傲的成绩变得平凡以后,大家就会学会成熟;20岁以后,当大家接触的圈子大了起来以后,才会稳重起来。20岁以前,谁都不能剥夺人家建立在成绩上的骄傲;20岁以前,就是该好好享受‘天之轿子’的称号,20岁以前,都不存在谁被谁剥夺的光环;20岁之前,谁都不必去烦恼以后的事。
余小桥了解了,也剥夺了,最后还一头雾水。大家眼里,这个被杨海赏识,跟狂人谭奕学过棋,被王星收为弟子的小姑娘,就成为了最骄傲的那个人。但她有资本、有实力支撑着她的骄傲;于是羡慕的、嫉妒的、肯定的、不屑的……所以的目光聚集在一点,就是要赢余小桥。
这里汇聚的都是年轻的人,年轻的心是好强的,当好强的心找到了最近的目标,那么就成了动力。余小桥往后要知道自己因为一盘棋、一句话而成了众狄之矢,会不会苦笑?
接下来几天,张玲感到整个寝室的气氛就好比低压空气——只要另外2个人同时在场,赵小佳一定是站起来抱着本书关门而走。
余小桥到觉得这跟以前没多大区别,反正这个‘棋疯子’只关心围棋上的事。在她眼里,只觉得赵小佳比以前更加努力了而已。
‘棋疯子’不知道是那个人叫出来的别号,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还满贴切的称呼。不过,整个低段的循环圈子里,余小桥却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有一个这么不雅的外号。
低段圈的外号要流传到高段的世界去,需要的,是比现在好上100倍的成绩。
这一天,在王星家里,余小桥实在忍不住了,把当时她跟赵小佳的那件事告诉了王星:“……老师,为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她还那么不高兴?”
正在喝茶的王星差点被呛到,看着余小桥一脸的迷茫,心中暗暗打着主意,是不是该给这个小徒弟补习一下‘语言艺术’了?
再这样下去,能够想象眼前这个话不多,但一开口必惊死人的小家伙,也许会把那些记者给气得半死不活也说不定。
“对了,由于前段时间我发生了点事,没有参加这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学校方面叫我明天回去补考一下。”余小桥见王星没开始,于是又轻描淡写地说。
发生了一些事?普通的孩子会把那么惊心动魄的经历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给说出来吗?这个孩子到底是成熟还是幼稚啊!?王星有点郁闷地想。
“期末补考吗?什么时候?”王星问。
“恩,就是今天下午,老师,一会能提前去吃午饭吗?”余小桥说。
……
看着一点没有紧张感的小徒弟,王星再次感叹到:这孩子到底是成熟还是幼稚啊……
余小桥没紧张感是当然是,虽然落下了的半学期的课程,但小学生的试卷,还是难不倒有20年人生历程的余小桥。
回到学校,余小桥用让老师目瞪口呆的速度,轻松地答完所有试卷后。由于余小桥答完一张就由在场的老师批改一张,所以当她答完所有科目后,只在办公室坐了不到一节课的时间,一张打着全优的成绩单就发到了余小桥手里。而这张成绩单还没有在余小桥手中拽热,就一个传真传到了赵正那里。
余小桥倒是无所谓,她答题的速度完全是为了能早点回棋院而已——一种很单纯,也是一种很可怕的执着。
余小桥的脚刚走进棋院,就被突然窜出来的辰旭吓了一跳。
“喂,你听说了吗?国少队的选拔在下个礼拜要在南京棋院进行呢!”辰旭高兴得,好象他已经被选拔成功了一样。
余小桥说:“之前不知道,现在你告诉我了,我就知道了。”
辰旭表情夸张地说:“不是吧?2天前就已经发下通知了,现在所有16岁以下(包括16岁)的棋手都在报名呢……放心,我帮你报了,感谢我吧,嘿嘿。”
余小桥的表情一直都很简单,而辰旭的表情却永远那么夸张,有时候,余小桥也很感慨,自己到底是怎么交上这个‘小狂人’朋友的。
辰旭有着‘小狂人’的称号,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那个将他那狂人师傅的个性个继承了10分像的个性……就算在对局的时候,也能清清楚楚地看着狂人谭奕‘狂傲’的一面——这个家伙下棋,完全是得理不饶人:有空子就尽量钻、有便宜就尽量地占;下手处处不懂留情也就罢了,还经常是凭着自己棋高一着,连出无理手,搞得人家泪水摩挲,下不了台。所以一个小狂人罩在辰旭头上,一点都不过分。
王星在余小桥前往南京的同时,也获得韩国院方贵宾外卡的出场权,坐着飞机直达韩国棋院。想着自己的老师这几天胃口小得可怜,余小桥一万个担心王星的身体状况。
不管怎么说,余小桥他们几十个(不只包括余小桥这一期的)未满16岁(包括16岁)的小棋手们,在比赛前一天,平安地到达了南京。
这一天,余小桥在南京棋院接到一个电话,说是肖子宇的家人,找肖子宇的。这让余小桥感到又喜又惊,连忙把在车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肖子宇找来,话筒塞到了他手中。
“喂。”肖子宇拿起电话,半梦不醒地喂了一声后,人立刻就清醒起来了:“肖雪姐……”
看来是他姐姐打来的。
肖子宇拿着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传来,竟然是平时最惯着自己的姐姐,马上睡意全消,一阵久违的寒暄后,肖雪终于开了口:“小宇,回来吧。”
肖子宇手一紧,脸上轻松愉快的表情消失不见。只听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传过来:“小宇,知道为什么家里的人对你碰围棋那么强烈的反对吗?那东西害人,碰不得,碰不得啊!”
“我以前有一个同学,碰了围棋后,原本好好的成绩一落千仗,爸妈不想你也走老路子啊……你回来,想怎么玩都没关系,不要再碰围棋了。”
“你知道围棋的别名,还有一个叫什么吗?木野狐啊!围棋就是只害人的野狐,被迷住了就脱不了身,你知道爸妈现在有多伤心?你那么优秀,真的就要因为围棋那只迷惑人心的木野狐而放弃吗?”
“你现在回来的话,爸妈不会再提级这件事,回来就想以前一样,大家开开心心地生活,不好吗?小宇,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肖子宇宙听了他姐的话,心里是一阵难受。他知道自己父母的脾气,一定是他姐姐努力争取,才获得劝他回去的机会,但是……“姐,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爸妈……”
肖子宇咬着嘴皮说不出一个字,喀哒一声把电话挂了。
余小桥见肖子宇转挂掉电话,似乎感受到他现在承受的压力有多大,这不是挂断一个电话,而是切段了一段亲情啊!
肖子宇这样做对吗?谁知道呢!也许很多人会骂他不孝,骂他玩物丧志,但同样被围棋迷惑住的余小桥,充分地能感受到肖子宇的心情——现在最难受的一定是肖子宇。也许谁都不该责怪谁,要怪就怪上天吧!
余小桥站在肖子宇房间的门口已经很久了,但却抬不起手去按那个红色的门铃。因为她听见房间里隐约传来细细的声音。这屋子隔音效果一定不太好!余小桥站在门口,每听到一声抽泣,就犹如心酸的旋律,一声声砸在心上。就好象心脏被人同时一左一右地拉扯一般裂得生疼。
一道门,一个电话,一个家庭,一个棋盘,一声哭泣……到底是谁在说时间能够漂白一切!?于是理智撕成2半,要了一半,就必须抛弃另一半。
回到房间的余小桥,心里堵得生疼。害怕肖子宇因为这件事而影响明天的发挥,想去找他,但对着门敲不下去,看着门玲按不下去。肖子宇一定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不想……余小桥不知道怎么的,一向对人情事故反映迟钝的她,却十分理解肖子宇现在的心情。
因为是朋友。
可恶!一开始就不该让他接那个电话!!余小桥把一切推给了自己。
“喂,辰旭?你说什么?肖子宇宙明天的对手是……肖子宇明天对手是……是我……?”放下电话,余小桥睁着眼睛,像一只失眠的鱼。
余小桥也面临了选择,虽然选择的结果是肯定的,但她一样的感到,感情撇开2半的痛苦。
每当你拥有了,同时就会失去相对的,每当你想要的,也会失去你原本属于你的。只是他们都是面对着情感的选择,理智与感情的分割。
“我是不会在围棋上让步的。”余小桥翻了个身,在她生命里,还是那只木野狐最重要。
“这个余小桥,胆子不小,竟然挂我电话,我话还没说完呢!”辰旭郁闷地挂掉电话,哪只刚挂上,电话就响了起来。
抓起话筒:“喂?!余小桥吗?你刚才有毛病啊?挂我电话……什么?肖子宇怎么拉?”
“什么?哦,哦,我知道了……知道了!”辰旭挂上电话,嘀咕道:“真是别扭!”
“肖子宇!别告诉我你不在里面,开门!!”辰旭按着门玲不停地响,也不怕把隔壁邻居给吵到。
“这个家伙……”辰旭在外面连按门玲加敲门足有10分钟了,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肖子宇,我告诉你,再不开门老子把你的门给踹开!”辰旭说着正准备飞起一脚,门喀嚓一下便打开了。害得辰旭差点重心不稳,摔在地上。
肖子宇见辰旭这架势,笑眯眯地说道:“你跟我门有仇吗?我在睡觉呢,叫得这么急,不会你房间着火了吧?”
“你没事啊?”辰旭见眼前正冲着自己笑的肖子宇,怎么都感觉不到他哪里在‘悲伤’。
“废话,我这里又没着火,当然没事了!”肖子宇翻了个白眼。
辰旭干笑2声:“没事就好,明天好好下……对了,余小桥叫我转话给你,说她明天不会手下留情的!余小桥是个狠角色,跟她下棋大意不得啊!”
肖子宇眼睛暗了暗,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可惜神经粗条的辰旭根本就没察觉到肖子宇神色古怪,做了个BAIBAI就离开了。
肖子宇看着辰旭的背影,嘴角动了动——“谢谢。”
第二天早上,余小桥起了个大早。像往常一样,准备完毕后,走进了对局场所。
但今天却让余小桥莫明地感到不安。
“喂,辰旭!”余小桥叫住了从她眼前晃过的辰旭:“你有看见肖子宇吗?”
“没呢!那家伙睡过头了吗?现在都还没到……我也在找他拉!”辰旭东张西望地说。
余小桥感到胸口一阵寒意,站在那里,犹如被时间定格了一般。不过她并没有站多久,象征着对局开始的玲声把余小桥漂流在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找到自己的位子做下,看着对面空空无人的坐位,余小桥越来越感到不安。
选手迟到30分钟就视为自动弃权,肖子宇你在干什么!?看着读秒种一步2步地将流逝的时间刻画得让人感到惊心动魄,余小桥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往外冲了出去。
可恶……可恶!肖子宇你个逃兵!你叫我一个人坐在那里,自己用左手跟自己的右手下棋吗?混蛋! |